提起“清拆”或“城中村”这样的字眼,在土地有限、城市化发展水平接近饱和的香港,这好像是极少听到的。
有一片土地,在新开的将军澳-蓝田隧道旁。
在油塘和蓝田丽港城之间,算是香港仅存的城中村之一。
而这片土地也将在不久的未来几年内被政府回收用作其他开发。
有人说是因为清末民初之时山上长有茶果树。
也有人说是60年代时,这片小山丘形状好像茶果一般,“茶果岭”这个名字就慢慢被传下来了。
昔日采矿业有“九龙四山”之说,也就是指四座打石的山丘(牛头角、茜草湾、茶果岭、鲤鱼门)。
许多客家人在清朝开始便落脚此处生活、采矿。
二战后,随着涌入香港的人口增多,住在茶果岭的人也开始自己搭建简单的木屋和铁皮屋。
形成一个大型寮屋区。
岁月变迁,这个寮屋区从高峰时期的一万多人口慢慢缩减至现在的几千人。
现在我们踏入茶果岭时还能看见那些屋子的面貌,也有仅存的士多店、冰室老板仍然营业。
“在茶果岭吃茶果”是我进入这个村落的第一体验。
茶果岭的天后庙是唯二幸免于难,可以被保留下来的历史古迹。
当年村内的打石厂采来的岩石建成了这座古庙。
天后庙也就是客家的妈祖,保佑地方风调雨顺。
一年一度,既有年初之时的祈福,也有年尾的还神,我参与活动的这天恰好适逢还神。
内地有“坝坝宴”的说法,也就是在小区的空地上,逢喜事丧事都会请邻里乡亲过来吃饭。
还神这天举办的聚会就很像坝坝宴。
依照客家的习俗还会舞麒麟,过去曾住在茶果岭的老住户们也都回来见乡亲,叙旧。
眼见我在一旁站着拍照无法融入,热情的阿伯赶紧给我拉了一张椅子让我也来吃两口。
正扭捏着,直接给我拿来一听可乐和一份茶果。
在食物面前聊天总会容易许多。
我们就从茶果开始,阿伯其实并不住茶果岭,但在这里有一票老友。
他甚至还叫来了村里的重要人物给我科普了好些茶果岭的背景和客家习俗。
还神后的乡民聚会
前段时间一部叫《缘路山旮旯》的港片介绍了许多香港“犄角旮旯”但美丽美好的地方。
茶果岭也是其中一处。
片中几位主角长大后仍然碰头的地方——荣华冰室,现在还靠欧阳叔照看。
1962年开幕至今,一切都是那时的模样。
和茶果岭一样,任凭村外的世界如何翻腾,在这里的心形木质卡座上点一个西多士,日子平平淡淡被保留下来。
另一家茂发茶室的吴叔是欧阳叔幼时玩到大的朋友。
从荣华冰室往前走两步就碰到了吴叔,他因为腿病关掉了冰室改为士多卖杂货。
吴叔很热情,见我问起舞麒麟的事,就拿过来一个小的麒麟头开始讲故事。
临走时还送我一本关于当地口述历史汇编成的书。
走进村子,和这里面的人打第一个照面时,就会有一种完全不一样的体会。
在城市生活,好像处处都需要遵守某种所谓城市化文明下的约束,小心翼翼,礼貌待人。
就是在这种拘谨下少了许多人与人之间的互动。
随着探索的深入,我在茶果岭村的另一头遇到一个阿姨,从她的父辈开始就住在这里。
后面曾经有一段时间为了照顾孙儿搬出过茶果岭,现在又为了照顾丈人而搬回来。
在她家外有一个小花园,里面有栽种各式的草药,这也是她的事业。
阿姨住处外面的小花园
阿姨因为自己生病,久病成良医,于是也习得了些草药的知识,现在也有牌照开铺卖草药包。
阿姨的声音及其温柔,站在门口跟我们聊天。
好像因为平时村落过于清幽,像我们这样的外来者突然闯入也是后来的事了。
本来我们只是简单的问路,冥冥之中感觉她舍不得我们走,因此想尽可能的多留一会儿。
秋干物躁,阿姨拿出两只自制的唇膏要送给我们,我们当然是连连拒绝,于情于理似乎都不合适。
这时旁边有另一个住户阿伯经过,一个打招呼的关口,阿姨顺手让阿伯也拿只唇膏。
不像我们这般客气推攘,阿伯直说,好啊,还多拿了几只打算送给家里的妹妹们。
眼见如此,我们便也收下,好像不收就太对不起这好意了。
眼见我们收下了唇膏,阿姨又赶紧进屋拿了两盒自制的植物药粉递给我们。
本想付钱,也被阿姨拒绝了。
在被培训着变成一个有礼貌的体面人的过程里,这种什么也不图,只是出自一片真心的事情似乎在当代城市中少了很多。
我们问她如果拆迁了,会不会不舍得这里。
外来人的视角总是觉得旧有的村子就应该保存,这也或许只是我们一意孤行的想法。
阿姨说,不会啊,人就是要向前看,拆了就住新屋,有何不可呢。
阿姨说唇膏除了嘴唇外,其他皮肤有外伤痕痒都可以使用。
而青草粉虽苦,和着水咽下也是很好的保养。
回家后我赶紧试了试,果然有效。
最淳朴的乡邻感情,在一切都有些变质的城市生活里,在我们这些晚辈身上逐渐淡去。
但是进入古村落,还能体会到陌生人之间交往的美好。
另外一个故事藏得更深。
那个递给我茶果的阿伯眼见我对这片地方有一些好奇心,于是带我穿过茶果岭背后吱哇乱叫的野狗群,上到茶果岭的后山。
也就是原来开采高岭土的地方。
上山来到一片荒地,有一个弧形高耸的建筑砌得的墓。
在过去采石时期,若发生矿难,或因开垦建屋时发现的无主骸骨,按照客家人的习俗都会为其立墓安葬。
这是一个普遍的习俗,由于无法知晓遗骨的名字,一般统称为福德公墓。
如若仔细看,还能依稀看到上面的字迹。
类似的福德公墓在山下的茶果岭村里也有一个,只是规模更小。
但是在平日或有纪念活动的日子里也更方便人祭拜。
当然,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纷争,生活并不总是阿姨小屋外世外桃源般的美好。
如果你是从外面川流的街道看这个狭长的小村庄,黄色横幅上红笔手写的声讨将会首先映入眼帘。
任何即将面临拆迁重建之地,一定会有村民内部、原有村民与外来住户的矛盾,村民与政府协商的矛盾。
不管未来会变成如何,在拆迁前去逛逛这个被时光遗落下的村子吧。
用文字和影像的记录留住它部分存在过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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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 文 作 者/
卡米迩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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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的“城中村”